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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林识小 对袁世凯的“同情之理解”(2/2)

天下残局作者:天下残局 2017-01-29 11:32
—总统权力甚大,改为法国的内阁制——首相当国。这部《约法》由宋教仁起草,他就是那个汲汲于担任内阁首相以架空袁世凯的人。然而,宋教仁是“一流的政治家,却是末流的政客”(62页),他到处演讲,声言要组织清一色的国民党内阁,且不讳言“加强党务,宣传夺权”。袁世凯此时虽未萌称帝之心,但绝不甘心做一个内阁负责制下的“虚君”,因此,宋教仁旋即被暗杀,也就不足为奇了。当然,并无证据表明袁世凯直接下令杀宋;然其事为“袁党”主谋,则事实确凿,不容诡辩。不过,孙中山因此发动“二次革命”,兴兵讨袁,在唐德刚看来却是大大的不对。他借用袁世凯的话,说:“共和国家以道德为基础,以法律为范围。就司法方面言之,非推究权案始末又经法庭公开者,不得轻加论断。就行政方面言之,非考求此案原委实与法律违反者,不宜信口雌黄”;孙中山此举,不啻视法律如废纸,欲以军事手段代替刑事侦判,直可称之为“叛军”矣。袁杀宋固为一错,国民党以暴易暴,也是一错。唐氏乃曰,“历史不是数学,两负不能变成一正”,“此例一开”,“三错、四错随之而来,就变成武力至上、军阀混战了”。杨度尝谓,宪法之可贵,在于“贤者不能逾法而为善,不肖者亦不能逾法而为恶”(《君宪救国论》);梁启超很佩服这句话,说“于立宪精意,能一语道破”(《异哉所谓国体问题者》)。孙中山固为“贤者”,然罔顾国法,虽“为善”亦无足取也。至此,“第一次内战”开始,袁世凯与孙中山彻底翻脸。两方军事实力对比,国民党莫望北洋之项背,故不期月,袁世凯便平定了“叛乱”。孙中山奔日本,开始“联日倒袁,搞分裂活动”(83页)。战乱虽平,袁世凯之心却不能平:原来,共和之世,大家仍不**律,犹“须由枪杆决定一切”,这与帝制有何本质区别呢?此可谓为时所逼,袁世凯渐萌背叛共和、转回帝制之心。

    袁世凯身边,善于揣摩上意(readhismind)者,不乏其人,杀宋教仁固然是他们的功劳,推动帝制当然也少不了他们。除了众所周知的筹安会、请愿联合会,他们还从美国引进一位高人,为帝制给出了学理上的根据。此人便是一流政治学专家、时任哥伦比亚大学法学院院长、後来差点被推选为美国总统候选人的古德诺教授(F.J.Goodnow,1859——1939)。他被请到中国作了一年半调研,写出一篇《共和与君主论》,广征博引,结论曰:“中国如欲保存独立,不得不用立宪政治。而从其国之历史习惯、社会经济之状况与夫列强之关系观之,则中国之立宪以君主制行之为易,以共和制行之则较难也”(章伯锋、李宗一主编《北洋军阀》第二卷,951页)。吾国近代一直有崇洋之风,流被所及,袁世凯亦不例外。民主先进国家中第一流专家今亦赞同帝制,对此前“又想,又怕;又默认,又否认”(170页)的袁世凯来说,不啻服用了一颗超级大力丸,再经其子袁克定、智囊杨度等狂热分子一通天花乱坠的鼓吹,袁世凯终于把持不住,做出遗臭万年的事体。此可谓为人所诱也。

    当然,虽可谓被逼被诱,袁世凯决不能以吾国足协惯于借口之“负该负的责任”逃罪,他必须负全责,盖“士君子为政,治国安邦,自应有其立身从政的原则与主见,而曰为小人所误,终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而已”(152页)。不过,唐氏之议论若止于此,犹算不上真正的“同情之理解”。他的高明,在于厘清史事,取得对袁氏当国的“同情”後,能够表示出对近代史乃至整个中国历史的深刻“理解”:辛亥革命後,绵延数千年的帝制在表面上虽被废除,但中国要进入真正的民治时代——即完成第二次“转型”——仍需很长很长的时间方可奏功。袁氏痴梦固不久长,百年亦嫌其短矣。

    唐氏之论,固可是者是之,非者非之。然其确具“同情之理解”,不愧为“通古今之变”的“一家之言”,则窃心许焉。简雅可诵之文字,引今证古之妙喻,尤其馀事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