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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走向巅峰(2/2)

巴甫洛夫作者:巴甫洛夫 2017-02-13 12:09
的平台上把它擦干。第二个房间是用来给动物做手术前麻醉、剃毛和用防腐液洗一遍。第三个房间给手术器械及罩衣消毒用。第四个房间是一个强度照明的房间——这是手术室。

    有一道主墙将这些房间与许多小室隔开,这些小室用来放置作过手术的动物。每间小室都有一个带通风口的窗户。混凝土的地上有排水沟。

    到处都在紧张地工作。巴甫洛夫精力充沛地在实验室各个房间里巡视,他步履如飞,身上的罩衣衣襟飘扬。他检查试验进行得如何,动物的情况是否良好。对这个提点什么建议,对那个又说几句安慰、鼓励的话。有些事使他叹赏,有些事使他伤心:“真是见鬼,自然界看来比我们聪明!”

    生理学家萨莫伊洛夫在他的回忆录中写道:“巴甫洛夫的直觉天赋,在机体各种复杂反应和相互关系当中摸索到、猜测到真理的天赋是极其独特的,也可说是惟一的——就仿佛真理自己向他迎面走来。这是一种直感的、类似诗人的天赋……德国物理学家赫尔姆霍茨曾将英国物理学家法拉第和诗人相比拟,把他看作一个具有诗人般的敏感、以诗人般的直感发现真理的学者的典型。巴甫洛夫也是这样一位科学家。他在动物机体的生理功能方面感知真理的能力的确是一种奇迹,一种诗人的敏感。”

    巴甫洛夫走进希任的房间,温和地拍了拍一条大狗的脊背。

    “我们将要对胃部进行手术,”说着沉思起来。他想起了以前发生的事。

    还是在海登海因实验室的时候,他们把狗的胃割下来一小块,做成袋形,用粘膜和胃连起来。袋子的周边缝合在皮肤上,就形成了一个漏头,这样,胃就被分成了两部分。大的一部分仍同普通的胃一样起作用。而没投食物的那个被分离出的胃的胃液,按照这个德国学者拥护者们的意见,是更清楚地反映了胃中的分泌过程,因为这里的分泌过程与真正的而不是臆想的进食有关。

    巴甫洛夫按海登海因的方法做了一个小胃。试验的结果是:在臆想进食的时候,被分离的小胃不分泌胃液。并不是如海登海因的断言,得到的胃液不同,而是根本不分泌!为什么?很明显,全部问题在于,在海登海因的试验中被分离出的胃失去了神经的调节,所以对口腔中食物的刺激没有反应。

    “原来镜子不平,”巴甫洛夫幽默地说。这是针对海登海因的断言的,他曾 说,被分离出来的胃像镜子一样反映出胃的正常活动。不是的,假如胃腺附近没有神经分布,那就不可能存在胃的正常活动。就是说,做分离出来的小胃时必须不破坏神经的调节。

    “现在我们就来着手试验,海登海因在分离胃的时候,切断了它和脑子的联系,而我们把迷走神经的所有纤维都保留下来。我敢肯定,我们会得到惊人的结果!”

    “但是,巴甫洛夫,这种手术是可能的吗?”希任怀疑地说。“大概,任何外科大夫都会说,这是不可能的。”

    “但是我没有别的出路……”

    一条大狗死了。之后连续死了许多条狗:10条,20条。都是些好狗。这些在彼得堡大街上捡来的或捕来的无名的狗一条一条死在了手术台上。一切都是消过毒的,一切都是细致检查过的,但是都死了。已经死了30条各种各样的狗……

    有时巴甫洛夫也产生过怀疑:“莫非这种手术的确不可能?”他走访了解剖学家,和他们探讨。但没有找到支持者。大约半年时间过去了,仍然毫无结果。他对一切都十分烦恼,包括自己在内。

    “怎么今天汤这么难吃?”他把匙子一摔。

    “刚才还是很好的,”谢拉菲玛平静地回答。

    “‘刚才是’是什么意思。这不是汤,是泔水!”

    “你晚回家了一小时,汤都放坏了。你自己叫我要准时的!”

    “瞧,倒是我的不对了!应该别让汤放坏呀。”

    沃洛佳吃惊地注视着父亲,已经好几分钟了。他提出了意见:

    “爸爸,请你说说,你的试验不成功,我和妈妈有什么罪过!”

    巴甫洛夫惊奇地看了儿子一眼,突然双手把他抱起来,一面吻,一面说:

    “好小伙子,好小伙子!真理高于一切!我错了!以后决不再犯!记住这一天,记住,沃洛佳,你的父亲为他不公正行为感到羞耻。别放在心上!”

    他又吻他的妻子。于是大家都笑着喊:“没事了!没事了!”又互相拥抱起来。薇拉醒了,也看着他们笑了起来。婴儿床上突然传来三个月的维克多的哭声,这使大家更是欣喜若狂了。

    很久以后,谢拉菲玛回忆起这一时刻,写道:“我们的生活幸福平静,充满了精神上的情趣。即使有一些小争执,也都是不值一提的。”

    一天晚上他们坐在巴甫洛夫的书房里。沃洛佳在大房间作功课,两岁的薇拉在地板上玩洋娃娃,谢拉菲玛手上抱着吃奶的婴儿维克托。巴甫洛夫像往常一样,珍爱地欣赏婴儿身上那一切小巧完美的东西。

    “你知道吗,”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说,“我早就想和你严肃地谈一谈我们之间的关系。”

    谢拉菲玛不解地望着他。

    “你还记得吗,我曾不止一次跟你说过,我梦想你参加我的研究工作。

    我也不止一次在信中写过,我是多么器重你的观察力和善于适应任何环境的能力。你的病和我们生活的困境使我们一直未能实现这个计划。现在我看到你在认真地尽着做母亲的职责,你高度理解这种职责的意义;我看到你是一个和我精神一致的伴侣,一个关怀备至的朋友,你把我从一切琐碎的事务中解放了出来。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比我们家的气氛更使人愉快,更有益处了,在家里我能在研究工作后得到休息……”

    谢拉菲玛专注地听他讲,对他如此庄重的措辞丝毫不感到吃惊。他一进行严肃的谈话就是那个样子。但这次她感觉到,在他们的关系中产生了某种新东西。他把孩子、家及整个的自己都交给了她,这好像把她从自己身边推开,但同时又使她离自己更近。她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事实,就是她永远也不会参加他的科学研究工作,永远不会……事实上,没有专业素养这本来也是不可能的。但毕竟让人伤心……

    11. “巴甫洛夫小胃”

    这是在1894年一个冬天的早晨。

    “太惊人了!”巴甫洛夫右手握拳往左手掌上一击,叫了起来。他抚摸着站在试验台上的毛茸茸的大狗,就是那条著名的德鲁若克,它身上有……

    大约200条缝线。“这一定得让大家知道!大家都到这里来!到我这里来!”

    他走出实验室冲走廊喊道。他的助手们在希任房间聚齐之后,他欣喜地宣布:

    “手术成功了。想想吧,你们将是最先看到这个奇景的人,该是多么的幸福, 接上啦,真的接上啦!”巴甫洛夫喜笑颜开,他对希任说:“开始吧!”

    “这个德鲁若克是一条幸运的狗,”希任说,“我想,在它之后一条狗也不会死了。手术的每个细节都是经过仔细研究的。现在我们就可以不切开胃而观察一切了。好,我给德鲁若克100克肉……”

    德鲁若克马上把肉块吞了下去,它摇摇尾巴,表示它喜欢食物。从胃里引出的导管开始滴出胃液。

    “胃液恰好26毫升,”希任继续说,“双倍的肉会引出双倍的胃液。如投放400克食物就会分泌出整整104毫升。每次都是如此。物理试验完全与生理试验相吻合。”

    “是多么有规律呀!”巴甫洛夫兴奋地说道。“你可以想出随便多少条理论,也可以同样轻易地抛弃它。但事实永远是事实。我想请你们注意:他是一个坚定、勤奋和对成功抱有信心的榜样,”他用手指着希任说。“要知道,试验的失败威胁到他的前途,会使他一败涂地。但是他却不顾论文答辩时间只剩下有数的几天了,仍然坚韧地承受着失败的痛苦。我没有听他说过一句怨言。他得到了双倍的报偿,他的名字将当之无愧地载入生理学的史册,这一点是值得你们向他祝贺的。”

    “你过奖了,巴甫洛夫,把功劳都记在我的账上了。这是你的主张,可称之为 ‘巴甫洛夫小胃’。如果不是你……” “对,对,”巴甫洛夫打断他的话,“没有我不行,但是如果没有你也不行,归根结底我还是要祝贺你成功地完成了研究工作,最困难的研究工作。

    你的学位论文将是消化问题上最杰出的论文之一。我真高兴,高兴极了!”

    他沉默片刻,又一次用拳头击掌。“我们已经成功地揭示了消化方面的一个秘密。现在我们打开了将有更加惊人发现的大门。”

    12. 住别墅的日子

    实验室里洋溢着发明创造的诗意,而家里则是生活琐事的散文。要生炉子就得抱劈柴。劈柴已锯好、劈好,码在院子里。锯是雇人锯的,可是劈就是自己干了,码也是自己码的。抱两三捆劈柴到房间里倒不是怎么繁重的劳动,干会儿体力劳动甚至还挺愉快。生炉子,那简直是一种乐趣。他放劈柴很有技术,一下子就点燃了,冒着平稳的火苗。最后就变成烧红的木炭,在炉子里久久地阴燃,灼烤着白色的瓷砖。

    还有一件事他做起来非常高兴。在薇拉出生之后,他们就不再到谢拉菲玛亲戚家去度夏了。巴甫洛夫夫妇在纳尔瓦彼岸的西拉米亚吉地区购置了一所私人别墅。与有名的贡格尔堡疗养区相邻,气候温和宜人。别墅有些荒芜了,但巴甫洛夫毫不在乎,他怀着极大的热情整理起来。怪不得他经常说,他是一个天生的农民。他没雇园丁,而是卷起袖子,像他父亲以前在果园干活那样,亲自松土、施肥、培腐殖土。早春时分他就在城里的家里把花籽播在盆子里。播花籽的盆子多极了。所有的窗台都被盆子占满了。天气刚一转暖,他就把幼苗带到别墅去,种在花畦里。他忘情地劳动,回来时都疲劳不堪了。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到星期日又带一批幼苗来到别墅,又干到筋疲力尽。

    可是花园里是怎样的一派美景啊!

    美好的夏日来临,孩子们也开始度假期了。巴甫洛夫整整3个月停止了他在实验室的工作来到西拉米亚吉。

    居住在别墅期间,他制订了一个严格的时间表。清晨,除了厨娘玛丽尤什卡外,大家都还在酣睡时,他要在花园里干两个小时的活:浇花、把小道上旧沙子换成新从海边运来的闪闪发光的沙子,把沙子运上这样的高坡,也是相当不易的。他干得大汗淋漓,不这样干还算得上什么劳动呢。他一天换两次衬衫,所以每到夏天谢拉菲玛就要给他准备好几打衬衫。

    他喜爱体力劳动,干活时总是心情愉快。从旁看来,仿佛挖垅啦、浇花啦、往路上铺沙子啦,是他最喜爱的事了,他干得那么专心致志,那么不遗余力,仿佛任何其他事都不能使他分心。

    清晨劳动之后,巴甫洛夫和全家人一起围着茶炊喝茶。他酷爱喝茶,每次都喝六七杯,有时还喝到10杯。然后就休息,在小径上散步,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他从来不采摘花朵,也不喜欢别人采。看到摘下好花,他就说:

    “这已经是垂死的大自然了。”

    白天呢,就玩打棒游戏。他玩得也是一样入迷尽兴。这种游戏的爱好是从那儿来的呢?恐怕是从教父特罗依茨基修道院院长把小伊万带到自己那里去治病的那遥远的年代吧?巴甫洛夫是在那里第一次看到那些修道士玩这种游戏的。

    他们集聚起来做这游戏是在11点整。就是做游戏巴甫洛夫也和其他事一样,非常认真,对迟到的人毫不原谅。大家深知他对破坏纪律的那种水火不相容的态度,也就竭力按他的要求去做,这使他很高兴。他卷起袖子,挑一根棍子,抖一下,调皮地看着对手。他的对手是邻居们:画家贝戈尔茨,工艺学院教授焦尔诺夫。焦尔诺夫是一个积极的立宪民主党人,因此巴甫洛夫和他进行了多次激烈的争论,吓得老玛丽尤什卡急急向谢拉菲玛奔去,远远就叫了起来:

    “快去吧,让他们别吵了,再吵他们就要动棍子了。”

    谢拉菲玛格格笑着,把玛丽尤什卡的话给他们说了一遍。巴甫洛夫也笑了,说:

    “真该一棍子把他那个糊涂脑袋打清醒一些,可是舍不得。”

    不久以后又有一个人参加了他们的游戏,就是画家杜博夫斯科伊,在巴甫洛夫的藏画中就有他的作品。“他的灵魂纯洁、坦率、崇高。在生活中他不能容忍任何妥协。毕生追求真理、力求公正的品质使他成了巴甫洛夫最好的朋友。”谢拉菲玛回忆说。

    随着杜博夫斯科伊参加游戏,他们就分成了两组。这样,玩起来就更尽兴了。又嚷,又笑,谈笑风生,一直玩到12点半,这才去游泳。

    不管是什么天气,巴甫洛夫都游泳。下雨也好,北方吹来寒风也好,都不放在眼里。游完泳后,全家人坐在一起吃午饭。饭后就躺在凉台的长软椅上读诗和哲学著作。没有一本自然科学方面的书籍有权进入他的消夏别墅。

    关于生理学他是只字不提。

    下午4点,全家人再度聚在餐厅里,一起喝咖啡,吃奶渣饼。那是玛丽尤什卡精心烤制的。然后就是骑自行车。巴甫洛夫以永不枯竭的精力,投入了这项运动,一会儿超过所有的人,一会儿又鼓励掉队的人。骑车的路程越来越远。

    野果成熟的季节,他们就去采野果。蘑菇长大了,又去采蘑菇。采起蘑菇来,谁也比不上巴甫洛夫。

    在西拉米亚吉住了3个月以后,巴甫洛夫又开始想念他的实验室了。他回城的时候心情无比的愉快。

    13. 在做出新发现之前总是这样的

    奥秘的帷幕已微微拉开,迷走神经的作用已经弄清楚。是它们下着命令:

    “多供给一些胃液”,“少供应些胃液”,“加强消化力”,“减弱消化力”。 但是传入大脑的关于食物成分和数量的信号是怎么产生的,则是一个相当难于弄清的问题。必须作一个假定,假定胃壁里存在着一种特殊的接收“仪器”。

    一种食物引起了一种刺激,另外一种引起另外一种刺激,第三种则引起第三种刺激,以此类推,这就是研究的课题。可是怎么进行呢?

    头都要炸了,情况很糟糕。就是德鲁若克也不能使他高兴起来。德鲁若克这只愉快的小狗,手术后已经活了4个月。

    “一切都像数学般精确地证明了,”希任汇报说,“不同的食物以不同的方式改变着胃的消化过程:引起较多或较少的胃液分泌,提高或是降低胃的消化能力。”

    “知道,我知道,可那又怎么样呢?腺体能具有智能吗?不,不能,哪会有什么智能……可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呢,是反射作用?”巴甫洛夫生气地,甚至是恶狠狠地盯着希任,虽然希任毫无罪过。他忧心忡忡地离开他,走回家去,越走步子越快。四周的一切——雨、风、落叶,他一点也感觉不到。

    脑中只盘桓一件事:食物的组成和数量的信号是怎么发生的?这到底是怎样一个过程?一块肉吃下去,胃壁就产生一种胃液来加工,一块面包下去,产生另一种胃液,白菜下去——第三种,苹果下去——第四种,各种不同食物引起不同胃液。多神秘!谁是指挥者呢?谁是智能者?这一切是怎么进行的呢,怎么进行的……

    他甩下湿透了的大衣,扔掉帽子,瘫倒在沙发上,用手紧紧抱着头。

    “怎么啦,又出了什么事?”谢拉菲玛急急忙忙走过来,和他并排坐下,抚着他的头发。头发还是那样的浓密,但已出现越来越多的银丝。他的目光现出痛苦的表情。

    “毫无进展,”他痛苦地说。“看起来,什么事都有个不可逾越的限度。

    也许是我没本事?是的,我的确没本事。我干吗要搞生理学这一行呢?白费工夫,一切都是白费工夫……”

    “又产生怀疑啦?”谢拉菲玛柔声说。“这可是件大事!在做出新发现之前总是这样的。”

    “你发现了这一点?”巴甫洛夫急遽地立起身来,两眼充满了希望之光。

    “当然,我现在也还是深信不疑的。”

    他容光焕发,轻松地舒了口气。

    “回想起我当时坚持要你参加我们的工作,那是个多大的错啊!那样你就只能当我的助手,就必然只服从我。而现在你完全是独立地思考,你所说的一切对于我都有极大的说服力……你使我冷静了下来。我现在想睡一下,你坐在我旁边,不要离开……”

    傍晚他醒了,完全换了一个人,冷静而从容。

    “有一个情况我没有考虑到,就是我还有很多的时间。这个奥秘我当然会找到的。”

    “这点我也毫不怀疑,”谢拉菲玛说。她看到丈夫今天情绪很好,就利用这机会问道:“听说奥尔登堡斯基推荐你当学院院长,是真的吗?”

    “他是推荐了,”巴甫洛夫脑中想着自己的事,随口答道。

    “能住在院长的院子里该多好。有小花园,孩子们也有玩的地方了。”

    “可能是不错,但是如果我当了院长,那我就不能用全部精力从事科学研究了。这大概并不是你所期望的吧?”他跳起来,忿忿然地望着妻子。“你怎么竟想要我丢下我的研究去搞那些行政事务工作?你呀你,我一向这么尊重、热爱的人,怎么竟有这种想法?你知道吗,我不久会有一个重大发现!

    我要让那些持反对意见的先生们瞧瞧!”他这样喊着,已在前厅穿起大衣,开门朝楼下走去。

    他迈着矫健的步伐,沿着晚间那阒无人迹的街道,走向研究所的试验室。

    14. 父亲去世了

    巴甫洛夫一家一直还住在以前那座房子的住宅里。只是在1891年才从三楼搬到一座大住宅。这是一个大门考究、窗户向阳,坐落在韦坚斯基广场的住宅。走廊和前厅把住宅分为两个部分。左边是四个宽敞的房间,那是客厅、餐厅、婴儿室、卧室。走廊的右边是巴甫洛夫的书房,大儿子的房间,厨房和仆人住的房间。

    客厅里摆着一架钢琴,这是叔叔德米特里送给孩子们的礼物。他在华沙新亚历山德罗夫斯基学院当化学副教授,所有的假期都到他大哥这儿来度过。他的到来总是给这个家庭带来异常的欢快气氛:欢笑、幸福、喧闹、叫喊。他给孩子们说笑话,说俏皮话,给他们取一些特别准确的小名,想出一些可笑的游戏,这些都使孩子们欣喜若狂。他那永不枯竭的柔情都倾注在大哥的孩子们身上了。他自己一辈子独身。他在痛苦的时刻也常常叹惜命运的安排:“我手中曾棒过珍宝,但是珍宝却从指缝漏走了。”他指的是杜尼娅。

    客厅里有一个黑色橡木雕花书架。里面摆的全是文艺书籍。除小说之外,上面几格还有多卷的布罗克豪斯和叶夫龙的百科辞典。这个黑书架上放的基本上都是谢拉菲玛送给巴甫洛夫的生日礼物。每本书巴甫洛夫都给“穿上”

    他亲自精选的封皮。他最心爱的书是带有多幅插图的但丁的《神曲》,弥尔顿的《失乐园》,歌德的《浮士德》。这些书巴甫洛夫甚至到别墅去休养时也离不开。他喜欢诗。特别是莱蒙托夫的诗。他很欣赏《恶魔》这部长诗,经常朗诵恶魔对塔玛拉说的那些诗句:“只要夜幕笼罩着……”他怀着一种特别尊敬的心情读科尼描写著名莫斯科慈善医生哈兹在监狱管理部门服务的那部书。

    在黑色书架上还有马克思的巨著《资本论》。巴甫洛夫不能容忍那些无用的书,这种书他一本也不买。书架上全部书籍他都读过。他经常翻阅克莱因的《天文之夜》这本书。他不但自己会背诵其中的许多章节,而且还让他的孩子们学习天文。他还时常组织他们比赛看谁说出的星座和恒星的名字最多。

    一天晚上,他回到家里,没有立刻走进客厅。平常他总是在过厅迅速脱下大衣,然后就好像不曾有过一日的劳累似的,精力充沛地来到客厅。这次不知为什么在过厅里耽误了一下。他突然叫起来。

    “你在那儿干什么呢?”谢拉菲玛问。

    “见鬼,扎伤了,马上来,马上就来……”很快他就进来了,手里拿着一枚金质奖章,胸前别着一枚闪闪发光的勋章。

    孩子们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盯着他的眼睛现出又高兴、又吃惊的神情。

    “这是什么呀?”沃洛佳指着勋章问道。巴甫洛夫从来没有戴过勋章和奖章。他对这些是无所谓的。

    “二级斯坦尼斯拉夫勋章,这是对我多年工作的奖励!”巴甫洛夫故意挺起胸自豪地说。

    “那奖章是为了什么呢?”

    “这才是最主要的——是奖励我的科学研究成果。”

    “祝贺你”,沃洛佳非常严肃地说。

    “祝贺你”,薇拉、维佳和弗谢沃洛德也齐声说。

    “非常感谢。”巴甫洛夫躬身答谢。

    过厅里门铃响了。

    “这时可能是谁呢?”巴甫洛夫满不高兴地说。在这种傍晚时刻他谁都不欢迎,因为打扰了家庭的宁静。

    沃洛佳跑进过厅,回来时手中拿着一份电报。

    父亲去世了!

    母亲是9年前告别人间的。他突然痛心地感到,现在家族中他是最年长的了,一下子就步入一个新的境地,无论是身体上还是伦理上。不,他虽然已满50岁了,但并没有感到年老。但毕竟是50岁了!已经是50岁了!……

    在去梁赞的路上,甚至在去墓地的路上,他都不能摆脱这种身为长子的感情。

    他现在想到,父母已去,在兄弟姐妹们当中,他该是死在前面了。这种意识使他进入了一个新的年龄档次。

    巴甫洛夫全家都去奔丧了。德米特里也赶到了。兄弟俩拥抱后,哀愁地互相望着。两人身体还算结实,但在他们那灰白的头发上留下的痕迹不是秋天,而是冬天。

    父亲彼得服务多年的教堂,钟声悲痛欲绝。女乞丐大放悲声。教堂的合唱队唱起了圣诗,年轻的神甫做完了安魂祈祷。孩子们安静下来,最小的弗谢沃洛德紧挨着母亲。

    父亲的去世和重访故里唤起了许多的回忆。他想起有一次晒苹果的时候从木板台子上摔下来,病了很久,父亲曾为他祈祷。他还想起,此后过了很久,他已在教会学校上学的时候,偷偷地躲在楼顶小屋里读皮萨列夫的文章,谢切诺夫的《脑神经反射》一书他也是在这小屋读的,这本书后来决定了他这一生的道路。“好书至少应当读两遍”,这是父亲的教导。父亲是一个严峻、诚实而独立不羁的人,总是和领导关系搞不好。当然,他之所以生活拮据,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不然的话他怎么还需要种这么大一个苹果园子,每到秋天把全部收成都卖给二道贩子?巴甫洛夫还记得,他是怎么和父亲争论的。当然,本不必那么尖刻。父亲有他的原则,这些原则也是应该考虑的。

    但是他年轻,渴望有学习机会,还有就是他也继承了父亲的性格!他们争论得如此激烈,以至于父亲怒气冲冲地离开了房间,在园子里一直干了好几个小时的活,用艰苦的劳动来平息心中的怒火。回来时虽然气消了,但并没有和这个执拗的儿子和解……他还记得以前满屋子都是那些房客的声音。他招这些房客也是因为生活不富裕……现在一切都成为往事了。巴甫洛夫久久地在一个个房间伫立,回忆那些痛苦的经历。他还想起那个冬天弟弟彼得受了致命伤被人抬进厨房的情景。大家看到他那痛苦的面容,都心如刀割——苦熬两个昼夜,彼得还是死去了。临死时他执着地要求把母亲带到远一些的地方去,免得她听见他的呻吟,他还要求在他死后把她送到彼得堡。大家照办了,把母亲送到彼得堡散散心。从此以后她就经常到德米特里那里去。可一次也没有去大儿子伊万家……他还想起,有一次他跑到母亲那里去寻求庇护和安慰。是她培养他成为一个诚实的、富有同情心的人,是她使他摆脱教会学校的不良影响,虽然她自己并没有文化。他爱母亲。她对谢拉菲玛的冷漠态度他也原谅了。她病后,他扔下一切来到梁赞,医生不能确诊她的病情,这是最最让人不安的事。当时他感到她情况不妙。结果他的怀疑证实了

    ——她患了癌症。

    巴甫洛夫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久久地站在窗前望着大街,回忆那些过去存在而今天已丧失的一切。这使他的心情十分沉重,倍感沉痛的是他突然意识到,他这一走未必能很快再回来。梁赞家中除了妹妹莉达,就再也没有什么亲人了。

    15. 没有受到重视,仍然没有受到重视

    1900年在世界博览会开幕期间,巴甫洛夫在巴黎参加第十二届国际医生代表大会。他的学术报告的题目是: 《实验内科学——一个新的卓有成效的 生理学研究方法》。还在1897年他就出版了他的《主要消化腺功能讲义》。

    这些在军医学院资助下出版的著作3年内在德国、法国、英国都已翻译出版。

    这些著作产生了巨大影响,国外在期待着他的到来。

    巴甫洛夫考虑到他的著作不仅对生理学家,而且对临床医学也有意义,所以决定对众多的医生和学者报告这个题目。但是在第一次会议上,由于音响效果不好,他的报告被拖延到下一次会议在巴黎大学举行。可是在巴黎他也没能做成报告——他病了。但取消是不可能的。他于是委托俄罗斯委员会的秘书利哈乔夫教授宣读。

    也许是因为宣读报告的不是大家渴望见到的巴甫洛夫本人,也许是因为听众对接受这位俄罗斯学者的发现缺乏真正的思想准备,报告并没有引起重视。看来,这与其说是使巴甫洛夫感到失望,不如说是使他感到痛心。更何况,在此期间,他参观了许多学院和实验室,和许多西方学者进行了交谈,他得出一个结论:他们总的研究水平、实验室的装备和学者的劳动条件都大大高于俄国的水平。

    在他的出访国外总结报告中,他没有一处直接指责政府对祖国科学的落后关心不够,但是他的每一句话都透露出他对祖国科学现状的痛苦和遗憾。

    “我已经15年没有去过国外了,这次几乎所有国家的成就都使我感到震惊,就连那最穷的意大利也建造了一些生理实验室。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些实验室像宫殿一样宏伟,其价值决不低于10万卢布。在新的实验室里一切都考虑得相当周到:科学研究的舒适环境,良好的设备,以及对生理学家的严格要求——实验室附属有实验人员的宿舍,这样就把实验人员的生活和他们的科研教学工作密切联系了起来。”

    这就是他第一次出国开国际会议的总结。而那著名的博览会,巴黎的名胜以及会后到瑞士、意大利、奥地利的旅行只能使他感到疲乏。他已经无心去欣赏异国的风光,他急于要工作。

    “大家常常说,而且颇有道理:科学是随着研究方法的进步波浪前进的。

    研究方法每前进一步,我们就似乎登高了一级阶梯,看到了更广阔的前景,看到以前所看不到的新事物”,巴甫洛夫写道。“所以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制定研究的方法”。他发明出并成功地实现了一系列妙不可言的高难度外科手术——制造小胃,胰腺瘘管,唾液腺瘘管,胆管末端瘘管,以及其他各种不破坏神经分布、供血及其他生存条件、不歪曲器官功能,又能观察和研究位于身体内部的消化系统各器官活动情况的手术。应该顺便提及的是,巴甫洛夫是世界上仿照人的手术室组建真正的动物手术室的第一人。手术几天之后动物就痊愈了。它们的健康恢复得几乎无异于未动过手术的动物。

    研究、试验、手术、观察——这是实验室的工作。除了教学和科研工作以外,巴甫洛夫还必须担任军医学院院务会议成员的各种任务。在任务中最经常的就是充当论文答辩时的译阅文、提问人和答辩委员会委员,对提交学院争取奖章、奖金、各种学衔及称号的科学著作给予评定。不只是在生理学或药理学论文答辩时,而且在一系列其他临床医学学科的论文答辩时,他都被指定为三人成员之一。会议、大会、各种委员会……他竟有那么多时间来完成这么多的工作,实在令人吃惊!他实在是负担过重了。巴甫洛夫把所有的任务都完成了。这只可能有一种解释,就是科学赋予了他一种巨大而无穷尽的探索未知世界的渴望。如果是无所事事,他反而会感到疲倦,而工作起来,他永远精力充沛。

    与之俱来的是声誉。跨越俄罗斯帝国疆界的广泛的声誉。他被选为瑞典、墨西哥、丹麦、奥地利、法国、德国的科学协会名誉会员。因为他的消化生理学著作,他在哈勒被授予利奥波德的卡罗利德国皇家自然科学院的金质奖章。他还获得了四级弗拉基米尔勋章……

    但在家里谈的是钱。孩子长大了,要穿鞋、穿衣,要教他们外语、音乐,要请佣人。

    “到现在为止,我的全部时间都毫无保留地贡献给科学研究工作”,巴甫洛夫在他递给奥尔登堡斯基的申请书中写道,“目前,由于家庭开支增加(子女长大,要上学),我必须去做额外工作以补家用。目前,学院生理实 验室已逐渐成为一个引人注目的中心,它不仅吸引了不少献身于实验室的俄罗斯优秀科学研究人员,而且还吸引了外国人,此时我不得已而为其他事分心就更加不合时宜。殿下,如果你增加一些我在研究院的工资,使我从非科研工作的干扰中解脱出来,不仅对学院有利,对我个人也是一种公正的待遇……最后请允许我以愉快的心情告诉殿下:由于胃液生产日益增加,学院生理实验室的预算增加了将近1000卢布……”

    在巴甫洛夫的申请书上的批示:“请从应付给已故的年茨基的款项中拨给伊·彼·巴甫洛夫2000卢布。奥尔登堡斯基,1903年1月14日。”

    巴甫洛夫报告中提到胃液生产是有一定用意的,当时儿童中正流行一种胃病。无家可归的狗的胃液拯救了成百上千个儿童的生命。

    马德里!不,这个城市无论对巴甫洛夫,还是对谢拉菲玛都没有留下什么好印象。普普通通的一个欧洲城市,没有严格的布局,又脏又乱。殷勤的主人邀请他们参观斗牛。但巴甫洛夫看后一点也不喜欢。这种野蛮的活动令人气愤。

    他是1903年4月到马德里参加第十四届国际代表大会的。出席这个会议的俄国有297人。巴甫洛夫和别赫捷列夫、科学罗托夫代表军医学院出席代表大会。巴甫洛夫还是大会主席之一。在第四次全体会议上他在医学院阶梯教室中宣读了题为《实验心理学和动物精神病理学》的报告。报告涉及“心理唾液分泌”以及用条件反射方法分析此现象的最新研究成果。说明在常规和病态条件下条件反射的方法的优越性时,巴甫洛夫肯定说:“只有用客观研究的方法,我们才能逐渐对这种构成地球上生命的无限适应性做到全面分析。”

    巴甫洛夫以下列的话作为他报告的结束语:“对于一个自然科学家来说,决定一切的是方法,是获得无可辩驳的坚实真理的机会。从这个观点来看问题,而且必须只能从这个观点来看问题,那么一个自然科学家把灵魂看作原则就不仅不必要,甚至对他的工作有害,白白地限制了他的勇气和分析的深度。”

    他这次的报告,和在法国第十三次国际会议时的情况一样,也没受到足够的重视。只有五六个老生理学家对这个报告感兴趣,会后在旅馆访问了巴甫洛夫。

    “我期待着反对的意见和热烈的讨论,”巴甫洛夫向瓦尔塔诺夫抱怨道,他们在威尼斯时就认识。“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开始我甚至都有点泄气了。

    难道这个报告就引不起一点兴趣?要知道我是全力在向存在于许多学者意识中的旧的心理开火呀。实际上这种陈旧的心理的末日已经到来。一切阻碍科学发展的全部迷信与成见的末日已经到来。但是却仅仅是一片沉默。我明白了,没有人理解我的报告……”

    像以往一样,他想回国。

    16. 狗的纪念碑

    回国之后他面临一场风暴。动物保护协会主席迈恩多夫男爵夫人写信给军事部长,她要求禁止“巴甫洛夫实验室对可怜的狗的不人道待遇”。军事部长把男爵夫人的信加上批示转交给军医学院。

    学院代表大会责成阿尔比茨基教授、克拉夫科夫教授和巴甫洛夫教授来处理迈恩多夫男爵夫人的信。他们做了一个结论,由巴甫洛夫在例会上宣读。

    “我们不但不同意动物保护协会的意见,而且对这封信的虚伪、反科学的性质感到愤怒。身穿毛皮,头插羽毛,每天吃各种肉类和禽类,骑着骗过的马到处游逛、打猎等等,等等,一句话,左手给各种动物带来死亡,却用右手对那些实验人员投石头,向他们宣讲什么正义、博爱,同情这些动物,这样做至少需要一种古怪的心理状态。”

    “这是我们的共同意见”,巴甫洛夫说。“我认为有必要就委员会的意见再补充些个人的意见,因为迈恩多夫男爵夫人的信主要是冲着我来的。我个人的意见是:当我进行最终会导致动物死亡的实验时,我沉痛地感到惋惜,我中断了欢跃的生命,我充当了动物的刽子手。当我切割动物的时候,我受到了内心的谴责,我谴责自己用一种粗暴的方式破坏一种艺术的结构,但为了真理,为了人类的利益,我承担了一切痛苦。有人提出要把我,以及我的**解剖活动置于某人的经常监视之下,而同时却对那种为了娱悦和满足各类奇想而根绝和折磨动物的现象熟视无睹。因此我十分气愤,我深信不疑地对自己,也对其他的人声明:不,这不是一种对所有活着的、有感觉的动物的痛苦的高尚的怜悯,这是一种拙劣伪装的自古有之的仇视,无知对科学的仇视,黑暗对光明的仇视……”

    巴甫洛夫宣读完毕,在掌声中走下讲台。

    “他的未完成的愿望是写一本献给狗的书,以此来对它们在实验中的忠诚服务表示感谢,他多次提到,他一定要写这样一本书,”巴甫洛夫多年的助手罗森塔尔回忆说。根据巴甫洛夫的愿望,1935年在全苏高尔基实验医学研究所的花园里建立了一个著名的狗的纪念碑,它的建筑师是别斯帕洛夫。

    纪念碑台座上的题词是:

    自史前时代狗便是人类的助手和朋友,它为科学做出了牺牲,但我们的自尊要求我们在这样做时永远必须不使它们遭受不必要的痛苦。

    伊·彼·巴甫洛夫

    17. 诺贝尔奖金

    巴甫洛夫的邮件不仅寄到学院和研究所,不少的信还寄到家里来。一天晚上,沃洛佳正在朗读杰克·伦敦的著作,谢拉菲玛在摆桌子准备喝茶,这时送来了几封信。巴甫洛夫是严格遵守自己制定的生活制度的,他把信放在一边,坐到桌子跟前喝茶。桌上放了糖和面包,罐子里还有每次必不可少的煮开了的牛奶。喝完茶以后巴甫洛夫拆开信件。其中的一封是由著名的学者罗伯特·蒂格什泰得教授从赫尔辛基寄来的。

    1901年春天,蒂格什泰得和约翰松曾到巴甫洛夫的实验医学研究所来了解消化生理学方面的著作。因为他们二人都是诺贝尔奖金委员会的成员,就出现了一种传闻,说要授予巴甫洛夫诺贝尔奖金。但当时这只是一种传闻。

    当然,这种传闻的结果是使巴甫洛夫当选为俄罗斯科学院的通讯院士。一位俄国的学者得到西方承认之后才在本国得到承认,这已不是第一次了。这一次,蒂格什泰得急忙通知他的的确是关于授予他诺贝尔奖金的事。

    “说实话,这事太突然,我都有些吃惊,”巴甫洛夫一面拆信一面说。

    “说良心话,我怎么也没想到得到这样高的评价。何况我的《论消化腺的活 动》那本书也不怎么受欢迎。”

    “你这话可说得不对,”谢拉菲玛热烈地为那本书辩护。“蒂格什泰得和约翰松如果不是认识到你的发现是多么伟大,他们也决不会来的。你并不是无缘无故就被32个团体、大学和科学院选为名誉会员的。事情再明显不过了,你是天才!”她钟情地望着丈夫,为他而骄傲,心中畅快极了。他站在她面前,胡子和头发已是灰白,只有望着她的那双眼睛还和25年前一样清澈,闪着年轻人的神采。

    “瞧,这就成天才了!你不过是造一个偶像,自己高兴罢了。我的著作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只要从事实出发,思维逻辑发展就必定是如此。”

    “我不准备和你辩论,我有另外的事要做:我要给你订做一套燕尾服,给自己订做两件连衣裙和一件考究的皮大衣。这样才不会在斯德哥尔摩让伟大的俄国学者和他的夫人丢面子呀。就这么办,伊万!”

    1904年10月,巴甫洛夫得到了授予他诺贝尔奖金的正式通知。蒂格什泰得教授邀请巴甫洛夫和谢拉菲玛在授奖前在赫尔辛基他家里玩一个星期。

    对于巴甫洛夫夫妇来说,这一周完全是在一种他们所不习惯的上层社会的节奏中度过的。早上一些人请吃早饭,中午另一些人请吃午饭,晚上又是另一些人请吃晚饭。到处都是没完没了的干杯。正如谢拉菲玛在《回忆录》中写的那样:“我可以说,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这样热情,这样真诚地分享我们的快乐。”

    在斯德哥尔摩又有许多新的相识和互访。国王也莅临了授奖仪式。向每一个获奖者致词都是用获奖者本国的语言。国王都学会了一句俄语:“Как ваше здоровье,ИванПетрович?”(您身体 好吗,伊万·彼得罗维奇?)并在授予巴甫洛夫奖状、奖金证书和金质诺贝尔奖章的时候用上了这句话。他望着巴甫洛夫的目光是专注的,甚至有些戒备。后来阿尔弗雷德·诺贝尔的侄子埃·勒·诺贝尔告诉巴甫洛夫说国王对他说过:“我怕你们的那个巴甫洛夫。他没有带任何勋章。他一定是个社会主义者!”

    巴甫洛夫接受诺贝尔奖金的时候,发表了讲话:

    “我深信,朝我大体上描述的方向走去,生理学的研究就可以卓有成效地向前迈进。实际上,我们在生活中感兴趣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我们的心理状态。但心理的机制,过去是,现在仍然是笼罩在黑暗之中。人类的一切能力:艺术、宗教、文学、哲学和历史——联合起来,要用光明代替黑暗。但是此外,人类手里还掌握着一个强有力的手段——自然科学,它有着严格而客观的方法。我们知道,自然科学每日每时都在以巨人的步伐前进。我报告结尾时援引的事实和设想就是利用纯自然科学的思维方法研究狗的高级生命现象的机制的众多尝试之一,狗是人类如此亲近,对人类如此友好的动物世界的代表。”

    为了庆祝这个意义重大的日子,举行了隆重的午宴。

    诺贝尔奖金的总数为20万克朗,换算成俄国钱大约是7.5万卢布。这的确是一笔大数目。巴甫洛夫对这一笔钱的分配方法还是和以前一样,平分给家庭的每个成员,分配完了也就安心了。

    巴甫洛夫的家庭历史中还有这样一个插曲。捷尔斯基——巴甫洛夫家学生时代的朋友,梁赞的同乡,担任交通部部长办公室副主任的高级职务——向谢拉菲玛提出他对这笔钱的建议。

    “他(捷尔斯基)总是事先就知悉,交易所中什么股票会涨,什么股票要跌”,谢拉菲玛在《回忆录》中写道。“这使他聚集了大批资财。人家告诉我们,说他用这种方式帮助了两个朋友。他这个那个说了一阵以后,转入了关于我们的钱的话题:

    巴甫洛夫的奖金你也分有一份,你取出5000交给我一星期。这个星期结束的时候我还你的不是5000,而是3万。如果这3万你不取走,再在我这里放一个月,那你从我这儿得到的不是3万,而是整整10万。那你就会成为一个独立富有的女人了。

    对他那友好的建议我的回答是:虽然我讨厌一切的股票交易,我还是不能不感谢他的好意。但是钱是巴甫洛夫挣的,没有他的同意我不能随意支配这笔钱。这样就结束了我们的谈话。

    当我把他的建议告诉巴甫洛夫的时候,他说:

    ‘这些钱是我用不懈的科研工作挣来的,科学过去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永远不会与交易所有任何共同之处。’

    巴甫洛夫对他的朋友的坚持劝说大为气愤,着实地骂了他一顿。这个建议就这样告吹了。”